第137章 入酆都,似人间!

  “林凡……你当真要去?”

  青霜破空而来,落在林凡身侧,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撕碎。

  林凡收回望向天渊的目光,指腹在袖口蹭了蹭,像在擦掉什么血渍,又像在掩饰局促。

  “霜儿,”他咧嘴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局势烂成这样了,十殿阎罗一旦出手,咱们这点家底连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。”

  “刀山刚探回消息,那十位爷跟幽王早撕破脸,骨子里最恨‘助纣为虐’四个字。”他抬眼,瞳仁里映着青霜的剪影,“若能让他们反水,哪怕只拖住三尊幽王半炷香,咱们就能喘口气。这买卖,值得我拿命去赌。”

  青霜咬得唇瓣发白,血珠渗出,像雪里点朱砂。“好,”她声音发颤,却拔剑横胸,“那便同去。”

  “师父,算我一个!”樊疯子扛着缺口的鬼头刀,大步踏碎脚下霜花,“弟子这条命,本来就是您从尸山里捡回来的。”

  林凡眼底一沉,黑云翻墨。

  他屈指一弹,“当”一声震开青霜剑锋,又按住樊疯子刀背。“老子是去赌命,不是去游山玩水。”声音不大,却震得两人虎口发麻,“阵眼没人守,我若回不来,你们就是最后的城墙!况且道爷有大道炉在手,自有保命的底气。”

  话音未落,远处斥候一声嘶吼划破长空:

  “九幽来人!”

  山巅十万修士同时抬头,剑光、符火、雷云,一瞬间亮成银河。

  林凡猛地转身,大氅猎猎如旗,瞳孔缩成针尖:天渊尽头,一道孤影踏暗潮而来,黑甲映着血月,像一柄钝刀慢慢剖开夜色。

  “只来一个?”他喃喃,掌心却渗出冷汗,“排场越小,刀越快……难道是司命天君亲至?”

  人影转瞬即至。

  铁甲碰撞声冷硬,像寒冰砸在玉阶。

  来者单膝点地,黑面獠盔下露出半截烧伤的脖颈,双手托上一封乌金帖。

  “主上,”刀山狱主侧身挡住半步,声音压得极低,“是阎罗殿的‘黑卒,难道是在下战书?”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app

  林凡指尖一挑,乌金帖“咔哒”弹开,一缕幽蓝鬼火窜起,照亮他紧抿的嘴角。

  黑光炸开,像一柄重锤砸在众人心口。

  “十殿阎罗,有事共商——请入九幽一见!”

  声音滚滚,自天渊底翻涌而上,震得山巅霜雪簌簌成雨。

  短短一句,却比十万阴雷更响,把在场所有修士的呼吸一并掐断。

  林凡眨了眨眼,低头看看手里尚未合拢的乌金帖,又抬头看看那团仍在扭曲的黑火,忽然笑出了声:“看到没有?十殿阎罗主动请道爷去了!”

  青龙一步横在他面前,龙瞳缩成细线:“林凡,你就不怕这是鸿门宴?”

  朱雀拨弄着肩上火羽,嗓音却冷:“小弟弟,阎王请客,向来是‘有去席’,没‘回席’。”

  青霜没说话,只把剑往地上一点,霜花顺着剑脊爬满她手背,那是她压惊的方式。

  樊疯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把鬼头刀抱得更紧:“师父,我陪您!大不了把命押在十八层,咱也掀他个底朝天!”

  林凡没急着回答,目光穿过人群,落在刀山狱主脸上。

  “刀山,十殿阎罗……会不会耍阴的?”

  刀山狱主沉默片刻,铁面下的声音像磨着锈铁:“主上,地府的规矩只有一条,说出口的话,就是钉进魂碑的钉。

  他们既当众邀你,便不会暗里捅刀。否则,十位阎罗共担的‘业火’,会先烧他们自己。”

  林凡深吸一口气,忽然咧嘴,露出虎牙:“成!那就去叨扰一杯‘孟婆迎宾酒’!”

  “刀山,带路!”

  刀山狱主单膝跪地,黑甲撞出铿锵一声:“谨遵主令。”

  青霜猛地伸手,却只抓住林凡翻飞的大氅一角。

  “活着回来。”她声音低到近乎哽咽,“你欠我的……还没还。”

  林凡背对她挥了挥手。

  黑卒转身,铁甲拖出长长火星。

  刀山狱主紧随其后。

  两道背影,一前一后,像两柄飞掷而出的黑色投枪,径直扎向天渊最深处那团旋转的幽冥漩涡。

  山巅上,十万修士屏息。

  霜雪落满剑刃,无人拂。

  所有人心里都清楚——

  这一去,要么开生路,要么封死门。

  “尊主必凯旋!”

  不知是谁率先吼破寂静,像一柄利剑劈开天渊的沉压。

  紧接着,十万修士齐抱拳,声浪冲霄,如山呼,如海啸——

  “送尊主!”

  林凡负手立于天渊边缘,玄衣猎猎,背对众生。

  他未回头,只抬手轻轻一挥,便把所有呐喊与期盼压进风里。

  人间生机仅存一线,而他,便是那一线。

  高天之上,四灵俯瞰,神色却凝成寒铁。

  白虎冷笑,金瞳如刃:“匹夫之勇,自投罗网。”

  朱雀拂火,眸光复杂:“小弟弟若真撬开地府,也算替我们争了万分未有之机。”

  青龙抬手,止住争辩,声音低沉如闷雷:“他若败,天渊便是最后一墙。仙人未降之前,我等死战而已。”

  玄武沉默,巨龟般的背甲映出阴云,像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山。

  四灵各怀心事,却同时抬头,望向那道已踏入死气的孤影。

  ……

  天渊之下,无光无色,唯有黑雪倒卷。

  林凡一步踏入,刀山狱主与黑卒左右相随。

  死气扑面,如亿万幽魂齐声尖啸;凡人至此,魂魄瞬散。

  林凡眉心却燃起一点青辉,生生压住魂摇魄动。

  “入九幽,踏黄泉,过奈何,方至忘川。”

  他低声复述古卷,像在念自己的墓志铭。

  奈何桥横,枯骨为栏,血河无声。

  桥头空荡,无老妪,无瓷碗,亦无炊烟。

  林凡脚步微顿,目光四扫:“孟婆……不在?”

  刀山狱主面皮一抽,暗道:这位主,真把幽冥当自家后苑?

  黑卒却语气平寂,像陈述一件旧闻:“孟婆已死,死于你们人间客。”

  林凡眸光骤敛。

  四方之灵?不,他们未下黄泉。

  是楚涵!

  那丫头曾独闯忘川,摘归元草而归,难道是她断了孟婆的轮回?

  念头一闪,林凡眼底掠过痛色,却转瞬收拢。

  “主上,前方即酆都。”

  刀山狱主抬手,一缕幽黑纹络自指尖蔓延,爬上林凡腕间,如锁链,又似护环。

  “鬼城未启生门,属下需封您阳气。若泄一缕,万鬼争噬,必会引起幽王察觉。”

  林凡点头,任由那幽纹爬满肌肤,像披上一层冥夜。

  他抬眼,桥头血雾散开,露出酆都轮廓。

  黑墙接天,鬼火万点,城门之上,悬着一轮从未圆满的黑月。

  林凡深吸一口气,掌心虚握,仿佛把十万人的呐喊、四灵的死志、以及那丫头的笑靥,一并攥进骨血。

  “走吧。”

  他一步上桥,玄靴踏碎枯骨,声音清脆,像敲在人间的更鼓。

  黑卒与刀山狱主对视一眼,同时垂首,隐入他身后翻涌的黑暗。

  眨眼间,林凡已立在酆都城脚。

  城门洞开,似一张吞光的巨口。

  牛头马面锁链拖地,押解新魂络绎而入;

  两侧阴兵执戟,胄影森森,目光却空洞地能照见人间的倒影。

  刀山狱主并指一点,幽纹爬满林凡眉心,

  瞬息抽尽阳气,反灌死寂。

  此刻,纵是十殿阎罗亲至,也嗅不出他骨缝里那一丝人味。

  林凡抬步,大摇大摆穿过门洞!

  下一息,他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
  长街十里,灯球火把,

  蒸馍的雾气、卤肉的酱香、糖葫芦的酸甜,

  混着阴风一股脑灌进鼻腔。

  小贩吆喝、孩童追逐、妇人讨价还价,

  衣香鬓影,笑语如潮!

  若不是头顶那轮冷月缺了一角,

  他几乎以为自己一脚踩回了人间夜市。

  “我……擦?”

  林凡下巴险些砸到脚背,

  “道爷……出现幻觉了?”

  刀山狱主低笑,声音里带着久居幽冥的慵懒:

  “主上,人间人至此,便是阴间鬼。”

  “鬼亦念旧,照人间模样,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城。”

  “他们卖的不是馍,是执念;买的不是酒,是前尘。”

  “您闻到的香,是回忆在锅里熬化了。”

  林凡搓了搓脸,把惊掉的魂儿按回去,

  干笑两声:“行,是道爷见识短。”

  他抬眼望去。

  酒肆旗幡上写着“醉生”,

  茶棚木牌却书“梦死”;

  青楼女子倚栏不停招手。

  他这一抬头,恰好撞见二楼雕花栏后那女子俯身。

  红纱薄得能透光,灯影一衬,雪色肌肤像刚出锅的凝脂。

  她也不说话,只把团扇半掩唇,眸子却似钩子,轻轻一挑。

  林凡丹田里“嗡”的一声,三魂七魄差点集体出窍。

  “我擦!”

  他猛地掐了一把自己大腿,疼得倒抽冷气,

  “道爷修道十年,差点让鬼把魂儿勾了去?”

  那女子见他失态,笑得更欢,

  袖口一扬,飘下一方胭脂帕。

  帕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脚尖,

  绣的是并蒂莲,莲心却渗着一点朱砂,

  像一滴血泪,悄悄化进地砖。

  林凡连退三步,仿佛那帕子是烧红的烙铁。

  “罪过罪过,色即是空,空即是……”

  他嘴里念念有词,可眼珠子还是忍不住往上飘!

  女子忽然伸手,冲他轻轻勾了勾指尖。

  那指尖白得近乎透明,指甲却漆黑,

  像五枚极细的镇魂钉,遥遥对准他的眉心。

  “嘶……!”

  林凡倒吸一口凉气,猛地转身,突听有人大吼一声:

  “大小姐不行……谁敢挡路!”

  随之,一辆马车穿过人群,直接奔向自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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